風急速的從耳邊擦過,如同刀子一樣割裂著肌膚,在這關頭我竟然還不忘把鐲子扭回來戴上。
彷彿只是幾秒鐘的時間,我就重重的砸在水面,激起一大片水花,胸腔被此番衝擊逼的差點一口血噴出來。喝了幾口水後我才掙扎著游到了陸地,還好掉落的地方離岸邊不遠。
游泳果然是生存必備技能,真是沒浪費我當初花了一個月工資去學。
爬到岸上後,發現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傷口,還有左腿也是生疼。
方才掉落時身上全是擦傷,還有一個樹枝掛了我的腿一下,阻了我的降勢,要不然我恐怕剛入水就被砸暈過去了。
這就是所有小說里的掉落懸崖不死定律,不過我之所以敢這麼冒險,還有別的原因,這就要等我上去之後解決了,現在的局面證明我……賭對了。
仰面朝天躺著歇了片刻,看著天色一點點就要暗下來,我深吸了口氣,不能原地不動,我要往河流的上游去,一般那裡都會有人家居住。要不然這荒郊野外再加上天黑多嚇人,指不定來個野獸,我孤身一人簡直就是自己送到它口中。
忍著身上的疼痛,一瘸一拐的沿著河流岸邊走著,天色終於黑下來了,不過此時的月亮倒是空前的明亮,可能是知道我夜盲症,所以格外照顧我。
我心裡這樣安慰自己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還是沒有一點人煙。
說實話,大半夜孤身走在這荒郊野嶺,還真有點嚇人,四周太安靜了,只有水流的聲音。
我眼睛不敢亂看,精神緊繃著,因為越是四處看,我心裡越害怕,心跳太過劇烈,感覺耳膜回蕩的全是心跳聲。
我不由得有點兒後悔,瞎逞能什麼?還不如老實待在懸崖上配合一下,等仲夜闌來選。
手裡緊緊握著鐲子小刀,隱約好像聽到了一些別的聲音,不同於水流的聲音。
正好看到有一塊巨石,我走過去蹲在它後面,躲起來不露一點聲響,細心聆聽。
果然有別的聲音,有點像是腳步聲,聽不出來是人還是獸。
我掉下來的懸崖雖不是很高,但是這裡山勢地形都格外崎嶇,就算仲夜闌馬上派人下來搜查,恐怕此時也到不了崖底,所以肯定不是他的人。
那就是野獸或者……
月黑風高,荒郊野外,之前看過的野外拋屍電影一幕幕擠進腦子裡。
我都想抽自己了,越是害怕,反而腦子裡的情節越清晰,越血腥。
偏偏這個時候,不知道為什麼,月光被雲朵遮了去,在我這種輕度夜盲症的眼裡,簡直是一片漆黑。
聲音越來越近,一步一步似乎踏到了我的心上,終於腳步聲在石頭旁停下。
我再也忍不下去了,就直接閉著眼揮舞出刀子,手腕被一個冰涼的手掌握住。
我一抖,就聽到一句熟悉的聲音:「我終於找到你了。」
張開眼睛,還是看不清,不過片刻,月亮好像是說好的一樣露出了頭,眼前一點點亮起。
我看見了華戎舟那張臉。
眼睛有點濕潤,終於看見個認識的大活人了,看見他比看到雪中送炭的人還貼心,剛才我可是被嚇的都想投河了。
我直接撲了上去,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:「我的媽呀,原來是你啊,剛才可真是嚇死我了,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膽小,終於有個人來和我一起……」
華戎舟一動未動,他伸手把我扯下來,握住我的手腕慢慢收緊,語氣里沒有一絲情感:「我給你這鐲子,是讓你防身,不是讓你用來自行了斷。」
這語氣……還是之前那個軟萌聽話的小侍衛嗎?是不是披著華戎舟皮的妖精?
人設的轉變讓我的表情變得獃滯起來,還沒反應過來他口中的「我給你……」,就聽到他嘆了口氣,然後鬆開我的手腕蹲下來扶住了我的左腳踝,捏了幾下後才說:「沒有傷到骨頭,等下上去了找些藥水擦一下就可以了。」
我剛才就走了一步,他怎麼知道我左腿傷了,觀察力也太好了吧。
然後就見他轉了個身,背對我說:「我背你上去。」
我這才發現他一身黑袍也是濕漉漉的,難不成是因為找我掉水裡了?不過話說回來,從山頂走到這裡,應該沒這麼快吧。
「不用了,我還能走。」我有點尷尬的拒絕了,然後抬步繼續走。
華戎舟並沒有阻攔,而是默默的跟在我身後。
他的身影投在我的旁邊,我沒有回頭看,只是盯著那個影子,心裡說不清楚的彆扭,還在他方才指責我的語氣里沒反應過來,這種感覺就像是一直比你矮的人突然有一天俯視你了。
沒留神本來瘸的左腿踩到了一個石頭,一陣尖銳的疼痛傳來,我腿一軟,然後我的左手臂和腰上就多了一雙手掌。
「我……」沒事。
話還沒說完,華戎舟就鬆開手在我面前蹲下,說道:「上來。」
這次我沒拒絕他的好意,就爬了上去,突然想起來上次我喝多了好像也是他背我走了二十樓。
後來我醒來忙於華府的事,忘了這回事,也沒跟他道聲謝。那可是二十層啊,心裡有一點心虛,我就沒話找話說:「你怎麼知道我掉下來了?宴會後來怎麼樣了?華……兄長他又如何了?」
華戎舟的聲音悶悶的傳來:「王妃和牧側妃被擄走後,我是緊跟著……晉王一起到的山頂,因此不知宮宴和華公子後來的情況。」
「那我怎麼好像沒在山頂看到你呢?」壓下心頭的隱隱不安不敢多言,我故作輕鬆轉移了話題。
「王妃一向對我都是不曾留意,我習慣了。」華戎舟聲音淡淡的。
這話說的,我有那麼冷落他嗎?
「不是的,在崖頂我被綁著吊起來晃得頭暈才沒有……」我解釋道。
「那你記得第一次見我嗎?」華戎舟突然問道。
我回憶了一下,開口:「祭祖典禮上?」
華戎舟沒有接話,就當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時,他才開口:「果然如此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。
「那王妃也不記得曾問過四次……我的姓名?」華戎舟聲音聽著有點兒低落。
我問過他那麼多次?不可能吧,我的記憶里力應該沒那麼不好。
正當我準備繼續問時,突然聞到一陣血腥味,我一愣,下意識說:「你受傷了?」
華戎舟步子未停,說道:「小擦傷罷了。」
「擦傷?是在樹林裡面嗎,話說你是怎麼下來的呀?而且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啊?」我心裡愈發疑惑。
「王妃是還想見誰?」
這孩子今天語氣怎麼這麼不好啊,如同看到我弟弟我說一句他頂一句的樣子,我就直接伸手揪著他的耳朵開口:「怎麼說話的?沒大沒小,我可是王妃……」
「你不是都和離了嗎?」
這句話懟的我啞口無言,我卻還是嘴硬道:「那我也比你大,你還是要尊敬我的。」
「日後你和離之後,我應該喚你什麼?」華戎舟卻是避而不談。
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,若是日後帶著他們去江南小鎮隱居,那他們是要喚我「小姐」嗎?還是感覺叫我「姐姐」比較好,總歸我比他們都大。
我沉浸在思考中,突然感覺華戎舟身子一僵,他的聲音似是帶上了幾分惱意:「你是沒想過離開晉王府要帶上我嗎?」
「當然不是。」我趕緊否認,我身邊能用的就這幾個人,怎麼可能不帶走他呢,嘴上還是調侃著,「就是沖著翠竹,我也得把你從晉王府要走啊。」
華戎舟突然停了下來,不動了。
我鬆開手,發現他耳朵都被我揪紅了,我有點尷尬的問:「怎麼不走了?是累了嗎?要不要休……」
「王妃日後不要再把我推給翠竹了。」他的聲音打斷了我。
「嗯」我下意識的開口。
「無論是在院子玩鬧時,還是在遇襲時,都不要再把我推給翠竹了。」華戎舟開口,我只看到他的側臉,眼眸低垂著。
「我還以為你在宴會上沒聽到我說話呢,聽到了為什麼……」
「因為我有心悅的人了。」
少年如同宣誓一般鄭重的語氣,讓我的話成功噎在喉嚨里。